临近岁末，接连看了两部很不错的片子，一部是巴西电影《中央车站》，一部是管虎的《斗牛》。
巴西在我的印象里盛产两件事，足球和恐怖主义。说起这里的电影成就，我倒是寡闻薄见了，本来是打发无聊时光的，没抱太大期望，但出乎意料，这部片子相当的凑活！影片描写的是一个在车站靠替人写信谋生的老妇女和一个是母亲意外身故，不远千里寻找父亲的小男孩之间的经历，导演从一开始就用一种近乎窒息的手法牢牢抓住了观众，从车窗挤进车厢争抢座位的乘客，抓到小偷后随便就地枪决的警察，以领养名义贩卖儿童器官的人贩。这些镜头和情节让人感到残酷和冰冷的社会氛围。做为这种社会的一份子，主角朵拉的自私和狡诈也就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年逾50的退休教师朵拉，在经过了人世的纷乱与社会的磨难之后，几乎变成了“恶人”。她为来来往往、目不识丁的旅客代写家书，而她往往把代写的书信带回家，与女邻居伊琳将信打开，尽情地奚落取笑一番，锁进抽屉或者扔掉。当她给约书亚母子写家信时，也想私吞寄信钱。但当她看到约书亚母亲安娜被汽车撞死，又良心发现的把小约书亚领回了家，起初小约书亚对她非常反感，觉得她又老又丑，还总爱发脾气，朵拉也不喜欢这个脾气古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所以打算把他送给领养中心，这样本来万事大吉，生活重归正道。但当她得知约书亚将被卖给人贩子，要被杀死卖器官时，她像一只倔强的公牛一般抢回了男孩。其实好人也办坏事，而且还不少，但终究是有道德底线的。她决定要帮助约书亚找到爸爸，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旅途中朵拉结识了卡车司机，共度了一段快乐时光，朵拉的爱情被触动了，她也笨拙的涂起了口红，抹起了胭脂，按照人们的善意理解，多拉应该找到好的归宿，但生活是残酷的，一次真情的告白比都市里肉食男女的一夜情来的费劲的多！对方粹不及防的落荒而逃，让朵拉对爱情热切的憧憬变成了失望后的呆滞、伤感、失声痛哭。使人对她顿生怜悯。一直与朵拉别别扭扭的小约书亚，此时却体会到了朵拉的苦衷，安慰她说“你化起妆来挺漂亮的。”其实同朵拉寻找父亲的过程，又是约书亚爱的身心成长、成熟的过程。面对“面目可憎的老太婆”，他先是排斥提防，后来才有了对朵拉的理解和信赖。他知道了朵拉为自己钱兜里揣钱，他明白了父亲信中没有提到自己，是朵拉把自己的名字念出来，当他怀念母亲之时，是朵拉帮他把手绢系在招魂柱上。因此当走投无路之时，他坚定地信任、鼓励朵拉，并主动向旁人介绍了朵拉的技能：“她是作家，能代人写信！”影片最后当找到家人的小约书亚发现多拉已经不辞而别的时候，奔跑着去追那已经消失的汽车时，朵拉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她也流下幸福而酸楚的泪水。故事很感人，表演很真挚，爱真不愧是人类的第一虚幻情感，也还是我们苟延残喘的唯一理由。无论怎么烹调这道菜，功夫到了都好吃，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目前还活跃的几位第六代导演中，管虎是一位产量不多，口碑不错的的导演，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是《黑洞》和《生存之民工》，都是反应现实生活类型的片子。我起初是把《斗牛》这部片子当成喜剧看，但越往后来，越觉得悲凉。对普通农民的生活来说，日寇、流民、土匪、八路、国军，乃至日后的解放军，都成了过眼云烟，在最朴素的生存理念的支配下，农民卑微而又坚韧的活着，城头变幻的大王旗永远无法遮蔽农民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在当下市民社会呼之总不出的时候，《斗牛》用小农意识曲径通幽的玩了一把市民理念的宣泄。最后当牛二拉着他的牛坐在土坡上感叹年华的流逝时，我感觉到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超然。荷兰奶牛是以“八路牛”的身份被神圣化的，即使全村人惨遭日寇屠戮，这头“八路牛”却安之若素，甚至成了牛二的精神寄托和唯一伴侣，这和当初抓阄养牛的情节对比起来，让人有点塞翁失马的感觉。九儿这个角色很有意思，她处处顶撞权威，然而又是一个伪反抗者，虽然她嚷过“妇女解放”之类的话，但山村封建秩序显然又庇护了她，她与牛二的婚配完全是宗族势力的利益安排，倘若不是如此，这漂亮的外姓小寡妇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又怎好立足，她与牛二的爱情便是这样半推半就的成长起来。影片充分发掘了地方语言的精妙之处，这与演员的本色出演分不开，真实地反映了农民的生活状态。管虎也借此在沉重的悲情叙事中成功的点缀了黑色幽默的色彩。黄渤的表演很值得一提，几乎是他一个人撑起了整部《斗牛》，或者说是管虎给了黄渤一次尽情表演的机会，在我看过黄渤演的片子中，这部是最好的，基本上看不出是他在表演，那完全就是一种本能的生活。管虎在剪辑上采用了大量的倒叙、插叙，但位置刚刚好，一点也不凌乱。电影的语言在很多时候是无声的，需要用心体会创作者的苦心：那个一直没爆炸的日军炸弹后来成了重要的道具，而不识字的牛二始终分不清“人”跟“八”，最后便把“牛二之墓”摆成了“二牛之墓”。耐人寻味的是，八路第一次出现让牛二的命运陷入了与奶牛的疯狂纠葛中，而八路的第二次出现则只是给农民书写了一座墓碑。恐怕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就此打住，继续没事偷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