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一直心中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端庄、高贵，婀娜、妩媚，典雅、秀美，所有华丽的词汇，都不能完全诠释她丰富的内涵。
然而，越是完美的，便越是不能有点滴瑕疵。
这瑕疵，也许是穿着人的身材、修养，气质、谈吐，也许是旗袍本身的做工、布料，花色、搭配。无论这瑕疵来自那一点，都会让这最完美的风景，霎那间变成最不堪的尴尬。
完美是要有完美来衬托的，每一个细节都不可含糊。若是不能去掉瑕疵，便不如还得本来真实质朴的面目，更觉可爱、合体和温馨。
这便是说，虚假的完美，不堪一击。
想起旗袍，完全是看到一处风马牛不相及的景致：整齐规划的石砌的河道旁边，一片片、一块块的人工种植的草坪和花圃，在春天悄悄涂抹色彩的季节里，也纷纷绽放了一抹抹新绿。这便是城市的风景，人工制造的天然，比天然更精致，更完美。若是，这完美，有完美的河水、完美的路面、完美的修饰所衬托，也许就是完美的风景。
然而，我看到的，是刚刚有了“遥看草色”的草坪上，尚未吐出嫩芽的枝条上，一簇簇、一缕缕、一团团，红红白白黑黑的塑料包装袋，在春风的哼唱中得意。就连那可洗涤万物的水，也悠荡着那触目的团团片片。
看着那景致，忽然就想到旗袍，想到有人穿了一件旗袍，做工不精细，举止不文雅，不留神开了线，让人万分尴尬窘迫。
这窘迫，本来只是一些小资的苦涩，但是，我抬望眼，却又看到了春天的旗袍，也是一件开了线的旗袍。灰蒙蒙的天空，被黄沙挟裹去了那份本该妩媚的俏颜；呼啸着的春风，取代了本该是莺鸣鹂啭的温婉。
我不知道造物主，何以也穿了件开线的旗袍，在世上招摇？
也许，从另一个侧面看去，另一面没有开线的侧面看去，那旗袍依然是完美；也许，你没有美丽的眼睛，便只能看到丑陋的一面。会有人这么说。
我承认，这相当有道理，就如城市里的主要街道、公园等所有被瞩目的地方，被权力所瞩目的地方，被政绩所瞩目的地方，那完美，一定很少有瑕疵。就像旗袍上精致的盘结、优雅的镶边。
但是，那些，还是不能掩饰旗袍那一边的开线。
最让我不能理解的，倒还不是那旗袍一侧的开线，而是，穿着开了线旗袍的人，还能够从容地招摇。
穿了一件开了线的旗袍，普通人的反应，应该是紧攥了那缝隙，第一时间里去换下，或者去修补。看到的人呢，会善意地提醒去出谋划策，以让那件开了线的旗袍恢复完美。这样，完美依然存在，再穿出来，依然优雅动人。
然而，若是穿了开线的旗袍的人，若无其事，无动于衷，甚至以此卖弄风情；或者，掀撩着那开线，说自己的布料很好，就是裁缝不好；说自己的举止不错，就是路面不平；说一点点开线算什么？看者的眼睛瞎了，只看这一点，不见整体的美。
于是，用手掀撩着那开线，依旧趾高气扬地招摇过市，让看者说者，反而窘迫不堪。
我曾长时间里，或依靠在桥栏杆边，或端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不敢肯定自己是什么情绪，抑或没有什么情绪。
其实，不论多使人不舒服的东西，若是长时间反复充斥在你的生活里，人么都会慢慢忍受下来，然后是适应，再就是漠然。就像是童话中的豌豆公主，一个晚上睡在有豌豆硌压的床上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两个晚上呢？不行，三个晚上呢？若是长此以往呢？那娇弱的豌豆公主，想必是练不就不睡觉的工夫的，三五个晚上下来，必定是躺在山坡上就如同躺在云端里一般了。
就如开了线的旗袍，一次见到，窘迫；二次见到，是而不见；三次看到，便以为就是那样的款式了吧？
那么，这城市河边的风景，这城市上空的黄沙，抑或还可以包括那场不提人为因素的雪灾，还有那些对为生存而用生命讨薪、上访、游行静坐的漠视，对为正义、公正呼喊的压制，会不会也就慢慢变成了，理所应当的存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