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有约
下午2点,电话声将我从床上呼唤起来,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我僵坐在凳子上。38年前的仇人约我吃晚饭!“我前天才到樟树……”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奇怪,我怎么还记得她说话的习惯!),但我握着听筒,连“唔”都不“
下午2点,电话声将我从床上呼唤起来,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我僵坐在凳子上。38年前的仇人约我吃晚饭!
“我前天才到樟树……”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奇怪,我怎么还记得她说话的习惯!),但我握着听筒,连“唔”都不“唔”一声地听着。几分钟过去了,她提高嗓音说:“陈老师,就这样定了,我在药都宾馆等候,不见你不走!”
“谁给你打这么久的电话?”妻子问。
“春凤。”我答。
“哦——她,她怎打电话给你?”妻子跳了起来说“难道你们和好了,有联系?”
“扯淡!你也清楚她一直在南京没回樟树,那时,我真恨不得掐死她,还跟她联系!”
“那她是玩什么鬼花样?你答应去吗?”
“你说呢?”
“我说,我说别去!有骨气的男人就不该去!”妻子丢下这句旗帜鲜明的话就出门走了。
平日里,妻子的话仅供我参考,今天这事就决不能漠视她的情感。我思忖十几分钟,心里说,人家主动来邀请,再大的仇人也要给点面子,都60多岁的人了。我按出的“已接电话”打回去,只响三下,传来“你好!我是春凤”的声音。
“还是到药都公园见面吧,你知道药都公园么?”
“我回乡的那天下午,族侄女小红带我去过,樟树的变化也蛮大嘛……”
我害怕她的滔滔不绝,打断她的话“当然啰,30多年还不会有改变吗?樟树也改革开放了嘛!我5点半在公园大门前等你。”不等她回答,放了电话。
我准时到公园门前,那丛篁竹下,一对青年正拥抱得气喘吁吁,全然不理睬我投给他们的目光,我也就没有尴尬的感觉。
“让你久等了吧?”
我反头就看到了她。哦,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苍老。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伸出了手。面对这双38年前握过的手,我没有勇气不接住。“你还认得我?”
“快四十年了,真叫日月如梭,但你的样子变化不大……”
我没接她的话题,朝左边一指说“那里有石凳,我们就到那里聊聊天吧。”
她愣了一下没应声,却跟随我来到石凳前坐下来。
“怀生,那次真是对不起!我听老家人说,我害得你推迟10年转编,真有这事吗?”
“过去的事就莫提吧,我早就忘记了。”
“你是不会忘记的。你别哄骗人!”她站起来,面对着我,“我事后的悔恨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春凤,真的,我早忘记了。请你别再说这件事了吧!”
“你不是绝对忘记不了,你是害怕重提这事会使你难过。我今天是来请罪的,晚是晚了,但请你原谅……”她直视着我。“你受到的折磨是我能想象得到的……”
春凤的话我没有半点怀疑,但还是希望快点结束这次唐突的会面。“春凤,过去的事就莫再提了。谢谢你的诚意!”我想跋腿走人,但她拖住了我。
“那次真是我的无聊无耻!怎么会用那种话来诬陷你呢?”
那是1972年的8月6日,清江县革命委员会文教组的军代表找到我说:“陈怀生老师,为对你负责,我告诉你,就在准备批准你转编的时候,有人控告你作风有问题,这个控告你的人就是你平日很接近的女同志……”
我要申辩,军代表急忙制止。“陈老师,你不用说什么了,因为她……你想,她将自己都摆进去了,你还能说得清么!不要说了。我们考虑到你多年来为教育作出的成绩和今后的出路,才设法将此事尽量捂盖子……你再委屈也要认!”
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这样为当事人设想的人极少,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碰上了少有的好人!我本想问清她为什么要陷害我,但军代表快步走了。从此,我心头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特别是民办老师与公办教师待遇的巨大差距,引发了许令我刻骨铭心的痛苦。
“陈老师,我我我我……”我记忆中,她说话一向急且清晰,现在嗫嚅结巴起来。
我感到自己满脸的烦恼,以眼神催促她,我在等待你的下文。
“我……陈老师,我这次下大决心回来,订好了房间,就是想让你不空担这个丑名声……”她低下头,加重语气又说,“我只有这个办法向你表示忏悔……”
旁边的路灯突然亮了。她仰着头,灯光将她的两只泪眼映衬得特别亮。我的心软下来,朝她走近一步,拍拍她的肩膀说过“莫说蠢话!谢谢你……”就拔腿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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