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图
除非你知道自己在做梦,否则无法逃出梦的陷阱。——宗萨钦哲仁波切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常常在梦中回到童年。我的梦境像一条幽暗的窄长的甬道,没有色彩,模糊不清,两面有着斑驳的长满青苔的砖墙,间或夹杂着
除非你知道自己在做梦,否则无法逃出梦的陷阱。——宗萨钦哲仁波切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常常在梦中回到童年。我的梦境像一条幽暗的窄长的甬道,没有色彩,模糊不清,两面有着斑驳的长满青苔的砖墙,间或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场景。有时候,是在清晨的迷雾中,试图摸索着穿越窄窄的没有尽头的里弄;有时候,是在冬日的午后,搬张小竹椅,坐在院子里,暖暖的阳光晒着后背;有时候,是在雨声淅沥的春天的黄昏,我独自靠在潮湿的木门框上,望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发呆。这些梦境是如此的真实而突兀,常常让我惊醒之后,错愕良久,才知道是一场梦,知道已经醒来,再也不会回到过去。是那种被梦魇住了的感觉,就像一个患了失心疯的孩子,无辜而茫然。
梦境中这样久久的没有尽头的穿行,让我的睡眠比清醒更让人疲倦。我常常夜半时分醒来,躺在黑暗中,固执地睁着眼睛,不想入睡。有时候,窗台上有月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视线,让我渐渐平静。我起床,穿着睡衣披散着长发穿过厅堂,给自己倒一杯冰水,空腹喝下。那种孤独的冰凉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游魂,或者,是有一个游魂寄居在我的身体里,让我身不由己。
朋友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他说应该相信科学,心理上的抑郁可能是源于生理上某种元素的匮乏,可以通过药物去治疗或缓解。我很矛盾。与那些让人心力交瘁的摸索和寻觅相比,我更害怕跌入一无所有的浑沌。浑沌的睡眠未必好得过唐突的梦境。
我并不为此惊慌。梦境和童年,存活在记忆的最深处。或许,在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有着某些关于童年的记忆,是缠绕一生,让人寤寐难忘的。我就曾经听身边的朋友提起过。有的是在村子里的池塘边玩耍时不小心掉入水里,呛得快喘不过气来后才被大人从水里湿漉漉地拎上来;有的是闲着没事在大街上看那些大孩子招惹疯子,等到疯子发怒了,却比那帮大孩子迟半拍逃跑,无辜地被疯子追得满大街狂奔;还有的是无意中目睹车祸,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血淋淋地倒下。让他们记忆深刻的事件总是充满了慌张、忙乱、惊险,乃至恐怖和血腥。然而,他们说起那些记忆时,却是平淡的,甚至是开心的玩笑似的。他们的成长已经足够让他们去消化这些记忆。不像我,我的记忆是平淡的,却常常困扰着我,让我在梦中徒然地寻找。
不如遗忘吧,我常常对自己说。朋友说,可以选择叙述,如果不能说出来,就写下来。有时候,叙述是情绪的出口,也是遗忘的途径,当你开始叙述,你就开始遗忘。你一遍又一遍的叙述,记忆就一次又一次地面目全非。你不断地打开紧闭的记忆之门,往事就会不断褪色,不断虚化,最后变成缭绕的轻烟,和生命一起消散。
于是,我在许多个猝然惊醒无法安眠的深夜,打开电脑,面对黑暗中闪烁的荧屏,轻轻敲击着键盘。有时候,我写得断断续续,有时候,我写得零零乱乱,我不着急。写作不是我的目的,遗忘才是。我用失眠去获得清醒,用清醒去对抗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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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居住的这座城市,有点特别。说它古老,却看不到多少历史的痕迹,宽阔的街道,两旁栽种着速生的法国梧桐,入夜之后,灯光和霓虹点缀着千篇一律的方格楼房;说它年轻,却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享有千年之前宋代皇帝御赐的地名,凭借精绝的制瓷工艺积淀了辉煌的文化和荣耀,常有人翻新祖宅时在自家的地底下挖出文物级的旧瓷片。说它深厚,却不过只是一代又一代市井草民的生息之地,街头巷口常见赤缚的汉子或是穿着睡衣的主妇招摇而过;说它肤浅,却不露痕迹地深藏着传统经典的艺术气息,或许某天你在茶馆偶遇的一位老者就是国家级艺术大师。说它开放,却不过只是中部地区一块三面环山的弹丸之地,从来都算不上战略要冲或交通枢纽;说它封闭,却是自古以来的商贸集散地,素以“草鞋码头”著称,千百年来接纳和滋养着来自周边县市乃至五湖四海的移民者和淘金者。还有别的,诸如悠闲和忙碌、贫穷和富庶、精致和粗犷之类相互矛盾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座城市,这些相互矛盾的特性共同造就了这座城市特殊的魅力。
这些话,是我的祖父告诉我的。他说,一个人有自己的命运,一座城市也有自己的命运。与一座的城市的兴衰沉浮相比,个人的命运是极其渺小的。祖父在二十七岁那年,领着小脚的祖母和两个年幼的子女,从福建北部的一个小山村辗转迁徙至此。祖父年轻的时候一身青衣长袍,个子不高,却也清逸俊朗。他读过两年私塾,后因家境贫寒,便跟随村里的一位老中医学习草药和针灸。初解放时,人员的流动还是相对自由的,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富足生活的向往,祖父决定走出大山。选择这座城市,是因为它的名气和自己幼年的艺术情结。只是,祖父谋生的方式和瓷艺并不沾边,他还是做他的本行——中医。这座城市人口密度高,谁家都有个头痛脑热的,中医是一个收入不错也受人尊敬的职业。祖父的医术和人品很快就得到了认可,他立足于此并渐渐扎根,一家人生息繁衍,到我这一代,生于此,长于此,内心已经认同这座城市就是自己的故乡。
南方的城市,大多依水而建,因水而兴。我们这儿也是,一条碧绿的江水自北向南穿城而过,江的的东边是老城区,也是热闹繁华所在。沿江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马路的另一边,是一条又一条东西向平行的窄而直的里弄,里弄两边,是红砖青瓦的平房或是院落,一户连着一户,挤挤挨挨的住满了人家。祖父的家就在其中。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漆成朱红色的厚重的木门,从中间推开,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沿着院墙立着一排青青的翠竹,院子里栽种着茶花、美人蕉之类家常的花卉,自然生长,红花绿叶,倒也是生机蓬勃。穿过院子,才是住家,白墙青瓦,上过桐油的木门,进门便是厅堂,厅堂中央一方小小的天井,天井顶上是透明的玻璃瓦,天晴的时候日光可以照进来,下雨的时候雨水滴滴答答。边上是房间,用板壁一间一间地隔开。这院子原来是一个徽商的产业,后来收归公有,几经更迭,到祖父搬进去时,里面共住了三户人家。祖父家在中间,边上两户,一户姓韩,一户姓兰,也是跟随老乡从周边县市迁徙过来的,在国营瓷厂的流水线上做挑坯、烧窑之类的体力活,都是安分守己的本分人家。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寻常的里弄拥挤的院落中度过的。我出生时,祖母已经去世,祖父独自居住。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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