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为母亲八十岁大寿在五星级饭店包办了酒席，邀请我和其他几位同学出席。这是我所参加过包括自己父母的生日在内感觉最特别的一个生日，印象深刻、感慨颇多。
我和大华是中学同学，经反复回想只记得大华蔫不啦唧，在班级里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平时很少参加学校和班级组织的各项活动，也不与任何同学交往，学习成绩一般。不象我调皮捣蛋，好说好笑，爱打爱闹。现在说他那是少年老成，成熟得早。所以，我们多数同学对他的印象很淡薄，以至于后来同学聚会时，大家都以为班级里没有他这么个人。他那时刚刚从美国回来不久，衣锦还乡，想见见我们这些老同学，可我和诸多同学竟然都对他很陌生。也难怪自从毕业分手之后，大家各奔前程，尤其是他与所有同学之间都断了联系。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他考上了外地一所大学，毕业后又读过研究生，还在美国一所著名的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成为一名令人瞩目的“海归”。在多数同学由于受到东北老工业企业改造、并轨的影响，纷纷下岗、失业，靠政府救济金艰难渡日的今天。他却摇身一变成为同学之中、乃至全社会的一颗闪亮而耀眼的金星。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当年的丑小鸭，如今却变成了白天鹅。他回来后，凭借自己的高学历如日中天，被省政府招聘为某厅的副处长，年薪十万元。同学们各个都非常羡慕他，据说他还是省委组织部挂号的年轻后备干部。可谓仕途远大、前程似锦。但不知为何，他在副处长的位置上没等屁股坐稳，却又主动离开了官场，回家在母亲所开办的饭店里当起了经理。这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无法理解。为此，有的同学问他为什么？他则说机关的事儿太复杂，自己不是当官的材料。还说辞官回家干个体，这也正是他母亲的意愿。大华很孝顺，可孝顺也应该有分寸？也得分清什么事情吧？真让人弄不明白是他自己糊涂？还是他母亲糊涂？谁都知道我中华是文明古国，有五千多年的灿烂文化，向来重视读书，视文化为精神食粮。何况孔圣人也早有铭言，“学而优则仕”。学习好的人通过科举可以做官，走升官发财之路。可我的这位同学大华却仅仅是为了顺从母亲的意愿主动弃官，这岂不太可惜了吗？如果是为了尽孝道听从母亲的话，是母亲拖了他的后腿，葬送了他的光明前程。那就是他的母亲目光短浅，有这样的母亲是子女的悲哀。我为大华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的求学、奋斗的精神所感动，同时也为他轻易失掉那来之不易的仕途而深感惋惜。我想找机会当面问问大华这到底是为什么？也好平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缠绕在脑海中的疑虑，或许也能够从他辞官的这一举动中获取某种启迪。
大华为母亲的生日安排得不论从规格，还是档次上都相当高，张显出一个个体业主雄厚的经济实力。寿宴大厅舞台正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红底烫金的“寿”字，上方横幅写着恭贺某某（大华的母亲名字）八十岁寿诞。前来为大华的母亲贺寿的人除了子女、亲友、同学和朋友之外，还请来了电视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省内文艺界名人等。真乃高朋满座，鼓乐齐鸣。大华的母亲我第一次见到，在没见面之前，我猜想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应该是一副老态龙钟、干干巴巴的模样，用土话讲就是老得直掉渣，躬腰驼背、连走路都离不开人搀扶，可怎么也没能想到她身子骨却很硬朗。她个头虽不高，也有些偏瘦，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她肤色白净，脸上布满皱纹，面带笑容，精神格外饱满，看上去她要比实际年龄小十多岁。听说大华在没辞官以前，他家里的买卖都由这位老太太执掌。别看她年岁这么大了，还从来没上过学，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可算起帐来却明明白白、分角不差。他们家的几百万元存款，还有几处房产全都是她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看来这赚钱的本事与学问大小没有直接关系，也不能成正比，智商也不完全体现在学问上。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却还这么精明，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照这样下去她活一百多岁应该不成问题。怪不得现代科学书籍上说，由于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的寿命比原先增加了许多，甚至提出人能活到二百三十岁，这也很难说。她头戴寿星帽、身穿一件崭新的大红绸缎面印有金色寿字的唐装，端坐在前台正中央，身旁摆放着一个八层一人多高的生日蛋糕。按预定庆祝时辰已到，主持人手持麦克风在乐队奏响的“祝您生日快乐”的乐曲声中，宣布大华的母亲生日宴仪式开始。他不愧为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很有表现才能。他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首先挑选些喜庆好听的词儿神侃了一通之后，让老寿星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男外女一起站到老人跟前，准备让后生每人向老寿星献上一句美好的祝福，给老人家行寿礼。可人都到齐了，唯独缺少了老人的长子大光。这时，大华赶紧上前趴在主持人的耳朵上嘀咕什么？其实不用解释，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儿子为何缺席？多数人都知道原因。大儿子大光曾经是老人和他们全家的骄傲，也让他们全家风光过一阵，是一名响当当的正局级干部，相当有实权，只因两年前贪脏枉法，被法院判处了七年有期徒刑，现正在监狱关押。这早已算不上什么秘密，过去了的耻辱不便在这种场面提起，谁都能理解。主持人也正想回避，可大华的母亲却要求说几句话。她要过麦克风，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对大家说，这封信是她大儿子大光托人从监狱中送来的。她不想对大家隐瞒，这是大儿子唯一能送给她的也是最好的礼物。老人说着声音有些变调了，显然是她想到了大儿子，一阵伤感涌上了心头。她十分难过地说：“大光原先也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好学习，也非常懂事儿，孝顺。我的孩子都很出息，老大当过局长，老二也在省政府里当过处长。老大没把握好自己，给人家批工程收了人家的回扣钱，犯了错误。现在当官的人很容易犯错误，有的人心肠黑变着法子去勒卡，有的人利用手中的权利搞权钱交易，可还有的你不用要、也不用卡，有人主动给你送，你不要还得罪人，要了就是犯法。老大犯法怪我认识得太晚了，他要不当那个什么局长怎么会有今天呢？”她说着开始哽咽起来。大华见母亲如此伤心，他想阻拦母亲，不让母亲再往下说了。可是，老人家却坚持非说不可，于是，她接着又说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二这儿我就长了经验，让他辞官回家和我一起管理自家的买卖。无官一身轻，也省得再犯错误。我相信大光跌倒了一定还能再爬起来，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