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的一条河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还很小很小,很丑很丑。那时是小学二年级,老师把她安排在我旁边,她直挺挺的坐着,手不停的摩娑着书桌的边角,手指在我的眼角不停的晃动。我记得那手指很黑,指甲里有泥土的残迹。那时的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还很小很小,很丑很丑。那时是小学二年级,老师把她安排在我旁边,她直挺挺的坐着,手不停的摩娑着书桌的边角,手指在我的眼角不停的晃动。我记得那手指很黑,指甲里有泥土的残迹。
那时的男孩喜欢捉弄她,她则会丛地上挖起一团泥扔向他们。
她长得不黑,手和脸却总是沾满泥土,黑得出奇。
我记得她肮脏的手和脸,却忘了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
忘了是我先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她先知道我的名字,忘了是我先拉她的手还是她先牵我的手,忘了是我带她去那条河还是她带我去那条河。
莲饰,这是她的名字。
而这名字就同童年的那条河一起流淌过去了。
那时我们一起去河堤上,我记得河堤很长很长,我爬在上面,可以看见宽广的河道和那个壮阔的水流的弯转。
水就那样拐了一个弯,从一个尽头消失而奔向另一个尽头。
就像童年时在河边与莲饰一起吹起的蒲公英,忙碌不挺地离开。
因为他们的路不在脚下,而在眼前,所以停不下来。
上初中后,莲饰慢慢地收敛了,她开始乖巧起来,漂亮起来,越来越像她的名字。
小杰的出现是在初中三年级,他的出现没头没尾的,像是不知从哪里飘出的烟,又不知何时会消散。
中考后,我们三个却依然一个班,可是我很清楚,小杰报给了莲饰一道选择题,就是这道选择题,让莲饰也能和我们进同一所学校,进而又进到同一个班。
而莲饰越发的漂亮,越发的有气质了。她的身边多了很多男生,仅只绕着她转,从没有人看我一眼。
小杰长对我说,你看看莲饰多漂亮,你还好意思一直呆在她身边?
我知道小杰在取消我,而我也会取笑自己。
可是没有人知道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小小的莲饰,脏脏的、黑黑的,会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扔向男生的小破孩。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在缅怀过去的莲饰。
是我嫉妒她。
嫉妒她漂亮,嫉妒她的转变,甚至嫉妒小杰曾帮她考上高中。
这种嫉妒就好像是让她丛我的脚底抽去了一块骄傲的板子,原本的长处成为了偌大的,掩饰不住的缺点。
我从心中厌恶莲饰,讨厌她笑起来好看的脸。
因为我嫉妒她。
这嫉妒与日俱增,一直增到我不愿与她讲话,不愿看她的脸。
莲饰却像没有发觉一样,整日和我在一起,尽管我一言不发。
终于有一天,莲饰告诉我她开始和小杰交往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小杰背叛一般。可是小杰并没有错,错的是我。
是我找到小杰,对他说莲饰小的时候很脏很脏,很丑很丑。
我想小杰是我唯一的朋友。
原来一直以来,我和莲饰之间都烧着无名的火,大火蔓延的同时,我也一无所有了。
小杰听完我的描述很镇定的低了一下头,轻轻地说,你不配。
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心上,我觉得自己傻到不行。
在人生一条一条的方向线上,我选错了一条,注定再也抵达不了。
我呆呆的坐在座位上时,莲饰来了。
她来喊我回家。
厌恶感就好像幼虫一般快速繁衍。
我感到恶心,不为莲饰,而是为了自己,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还将做什么。
我低下头,学着小杰的语气轻声说,滚,你这个丑鬼!
莲饰直直地看着我,突然抓起了我的头发,我试图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她没有说话,一直在哭泣。
我和她扭打在一起,可以听见自己的叫骂声。
书桌倒了,椅子翻了,我的肩膀被书砸得生疼,莲饰没有要停的意思,大家看热闹一般,看见两个女孩扭打在一起,面目可怕。
如果还能回到那条河边,看那弯转,我们就能再次成为朋友了吧……
高考后,我决定去大学,小杰和莲饰决定复读。
已经断绝关系许久的小杰和莲饰奇迹般的来车站送我。
小杰说,你说些什么吧。
他要我说什么呢?我却不清楚。
莲饰沉着头。
小杰说,你有要说的,你一定有什么要说的……
火车却来了。
我很认真的登上火车,看沿途掠过的风景,突然觉得小杰和莲饰就像车窗外的风景一样掠过了。
甚至我曾经所犯的错也一起掠过了。
圣诞时我收到了一张贺卡,没有寄件人署名,古铜色的信封,贺卡上是普通的雪景。
我打开贺卡,看见上面写着,“蒲公英飞走了,河水也流走了。”
第二年的秋天,我接到小杰的电话,他约我在河边见。
他说他突然没了莲饰的消息。
我可以看见河水的流淌,河堤边风很大,小杰的话就和风一起飘来。
你不要找她了,莲饰要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小杰不能理解地说,如果当时你在车站向她道歉了该有多好?
可是,不会的,我知道,却没有告诉小杰。
就好像莲饰越来越漂亮一样,她越来越厌憎我,因为从我身上,她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去。
越是可以看见,就越是厌憎,越是厌憎,就越是害怕自己的厌憎。
流淌过去的,是不能展露于人前的。
我们都已经承受不了彼此。
而我选择了嫉妒,而莲饰选择了发怒。
蒲公英飞走了,河水也流走了。
岁月消失在了弯转的那一头。
童年的一条河终于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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