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A街看一下吧……”
我听出了是方尘的声音，但是他直截了当地在听筒里交代事项还是第一次。
“成功了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几个月前，规划局放出消息说A街作为本市的交通要道，需要重修。同时对道路两边的公交车站和街灯这类东西征收设计图案。
我想起了作为灯具设计师的方尘。
方尘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一连几天都是“赢定了”的表情。
“假如我能赢得这次比赛，就用一个月——啊不，两个月，就用这笔奖金和你出去旅游。”
“到时候这个设计送给你！”
他不只一次对我说。
甚至他连旅行的计划图都设定好了，根据他的计划图，我们大概要围着地球一圈。
方尘每天都生活在自己的百日梦里，或许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然而在白日梦之外，我看见他对着白纸，手里抓着一支铅笔，面部痛哭地思考着。
随着地上废纸团的增多，方尘的兴奋表情逐渐消失了。
于是，我悄悄离开了他的家，免得他分心。
时间慢慢推移过去，眼看着日期接近了征收期限了，A街也是要动工的样子。
——方尘那里怎么样了呢？
不过我还是很相信方尘的。还记得很久之前，方尘为我专门设计了一种灯具。是一个跳芭蕾的翩翩起舞的小孩，巨大的裙边变成了一个灯罩，用足尖撑着地面。
仿佛这个设计也赢得了公司里的不少好评。
A街的街灯终于立起来了，是巨大的卷曲的落叶样子，叶柄直指向天空。
可惜街灯设计者却是一个外国人。
——大概是幕后操作的原因。
我站立在A街的街头，情绪低落地来回踱着步。
人们的命运是如此微妙而现实是如此残酷，意气风发的方尘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方尘在电话中的声音却是那样淡定。
他说：“到时候这个设计送给你！”
——送给我？
晚霞映照的天空缓缓升腾，腥红而惨烈的赤云仿佛静止了流动。街灯准时点亮，A街的落成晚会上，人们面带着微笑，指指点点。美丽的霓虹之光，映照着新的未来。
他说：“到时候这个设计送给你！”
——到时候？
如果说时间也可以标记，那么，时候也应该到了。
我站在人群外，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巨大抖动着的火焰包围了街头的那一盏街灯，“落叶”的叶柄熊熊燃烧着。在那火焰之中，仿佛有个人的身影。
我看不清那自焚人的面容，但我已经猜到了。
这是送给我的、独一无二的霓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