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冰棍吃啰，买冰棍吃啰——”
太阳热乎乎的，显然要熔化大街上的那些太阳伞。但老黑需要这种天气，这是他不得不渴求的天气：就像那些觅虫的燕子，不得不渴求雨天一样。
老黑需要卖出许多的冰棍。
“买冰棍吃啰——”
街上的人真多。老黑一只手推着冰棍箱，一只手拭着额头上的汗，在人缝里弯来拐去地挤。
人们并没围上来，他们已经买上别人的冰棍儿了。
“这倒霉的天气，真热！”一串铃声沿着老黑身后滑来，自行车刹住，骑车小伙子跳下车，一只手撑住车，另一只手从衬衣带里抽出十元钱，嘴角一翘，仿佛素常含烟的姿势，咧歪着。
另一辆自行车一掠而过，差点挂翻老黑和冰棍箱。他呆愣愣的，望着骑车人远去的背影。
继续推着冰棍箱，拭着汗。老黑低垂着头，仿佛怕遇见熟人。太阳火辣辣的，盯住他的头顶，就像要熔透一块铁似的。
“老黑，你怎么卖冰棍了？”
老黑抬起头，转过脸去。颤颤的，一个声音在他脑海后响起。老黑脸涨得通红，他认出是和他同桌的女生维维。想着去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同学们在教室外打了一阵雪仗，回到火炉边烤火的时候，维维的手和他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这让老黑暗恋维维的手，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一阵电流，从手直抵全身，舒服极了。维维今年录取了学校，而他，从此回到家里务农。为了找点零花钱买油盐，老黑卖起了冰棍。
“听说你的分数超过录取线，怎么没录取？”
“录取？”老黑眼圈潮了，噙住泪花，畏葸葸的，声音颤颤的，“我年龄超了。”
“超了？唉——”维维唉叹一声，望着老黑的脸。她和老黑同一个村子，非常了解老黑：人多，有一个弟弟和超生了一个妹妹，他在家是老大，属狗，父母没文化，不懂取乳名，就把他叫做小黑狗，村里人就把他叫做老黑。他家生活困难，农活多，特别是老黑妈逃避计划生育误了老黑的读书时间。老黑读书晚了，人虽聪明，好学，但毕业的时候，还是超龄了。
维维傻乎乎地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老黑已经丢下了她，一只手推着冰棍箱，另一只手拭着汗，低垂着头，向人缝里走去。
“买冰棍吃啰，买冰棍吃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