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人生

落叶人生

指列散文2025-06-09 00:50:02
不喜欢阳光灿烂却气温寒冷的冬日。感觉这阳光都在冷笑,笑得人汗毛倒竖,寒意更加深入骨髓。一位老人去世了,在这样一个阳光冷笑的冬天,在一片被拆迁重新修筑新房的的工地一端,半截未有拆掉的老房子里,一位年近九

不喜欢阳光灿烂却气温寒冷的冬日。感觉这阳光都在冷笑,笑得人汗毛倒竖,寒意更加深入骨髓。一位老人去世了,在这样一个阳光冷笑的冬天,在一片被拆迁重新修筑新房的的工地一端,半截未有拆掉的老房子里,一位年近九十的老人,静静地离去……我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不敢,不忍。记忆里,烟雾中长长的小巷,被怀旧的时光浸染;木门里寂寂的故事,被泛黄的岁月尘封;寒冬里瑟瑟的枯叶,被冷冷的寒风吹落。
他曾经是表妹嫁给表哥故事里的表哥,曾经是多个儿女的父亲,曾经是我编织的故事的男主角。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是了,或者,应该说,早就已经什么也不是了。
在我儿时的眼里,他是一个家族里的长辈。印象中用德高望重、不苟言笑、严谨守礼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六七十岁的时候,他还可以挺直腰板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行驶。谁家里出了什么难断的家务事扯不清楚的时候,都会请了他来定夺。
每次,跨进这家大门,踩着泛着青苔的地面,一股带着岁月气息的清幽就会迎面扑来,仿佛一脚就踏进了时光隧道——厚重的大木门吱呀开启,老旧的木质桌椅泛着光阴,挂着帐子镶着圆镜的老木床神秘莫测,黄铜的水烟筒被经年累月的拽在手里,抚摸得滑溜光亮……还有那位老人,带着一肚子的老故事,带着一大堆拿手绝活在里面等着我们这群男伢儿女娃们。
小时候我一直有流鼻血的坏毛病,动不动就血流不止,甚至打个喷嚏,那鼻血也会潺潺的流了出来。犹记得父亲刚去世那年的除夕夜,我突然鼻血直流,流血量叹为观止,因为无法止住血,年幼的我只好仰躺在床尾,把头倒垂,可是温热的血还是如喷泉一般汩汩流出——直接把一个火盆里的冷灰染红。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我妈也吓哭了。是他,年近七旬老人,迎着风雪来到我家,给我在背上掐了几个穴位,再让我妈到祖宗的牌位前焚香烧纸,虔诚跪拜。昏昏然中,看到这个稳健的老人,全家人不再手足无措,妖冶的鼻血渐渐地也安定下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流过鼻血了。
前些年,他的老伴被发现腹内长一瘤子并患了老年痴呆。手术切除后,状态是一日不如一如。老人经常对我们说,老天要保佑我活久一点才好,等亲自送了老伴上山,我才放心呐!其时,他早已被诊断为非常严重的心脏病,四五个儿女里,两个早逝,一个远嫁,一个低智……经历了年轻时代的贫穷,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经历了后代为争夺家产而不顾老人赡养的绝望,他倒是活得更坚强谨慎和乐观了,或许,不得不坚强,不得不谨慎,不得不乐观了。
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会和一大群的兄弟姐妹们结伴去他居中住的老房子里给他拜年。每次,他都会和老伴乐呵呵地朝我们手里塞他们认为最好吃的果子,会颤巍巍地拖着腿脚把泡好的热茶端给我们,还会给拜年团队里的男人乐滋滋的递烟……每次都会向我们表示对我们的到来的感激,从来不会因为我们是小辈而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每次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心酸不已。后来,我们去拜年的时候,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老天爷真的听到他的心愿了,让他伺候老伴最后一程。我想,他现在的离去,应该是无牵无挂了吧?
前世欠下的,今生来还。或许,我们做不了一枝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但是,做一株水畔的芦苇,一朵篱外的瘦菊,甚至一颗路边的野草还是可以的。就算没有青松的刚劲,就算没有泰山的一览众山小,就算没有大海的胸怀辽阔,只要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安静地走完,谁又能说我这不叫人生呢?
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一年里最寒冷的时候。寒风里,我闻到了一种凉,萧瑟、干净——如那跌坠的落叶,生命到了尽头,毫无留恋了,静静地落入泥土,融入泥土才是最安详的。我总是认为,落叶是有佛性的——虽然跻身于尘世,心中却是清明透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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