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喂，
乙：大清早你叫魂么？
甲：我正是叫你。
乙：认都认不得，你叫我干啥？
甲：我叫你老婊啊。
乙：谁是你老婊？
甲：南京到北京，老婊是官称。
乙：我这里是荥经。
甲：不管什么京，大小也是京。
乙：我们这里老婊可是亲戚。
甲：就认你作亲戚好了。
乙：呸，你认我作亲戚？看你那个熊样子，长不象冬瓜，短不象葫芦，做烧火筒太长，作抵门杠太短，我要你作啥？
甲：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以后求我，我还不理你呢。
乙：我求你？我为什么要求你？
甲：我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乙：你在当官？
甲：没有。
乙：你姐夫舅子在当官？
甲：没有，一个也没有。
乙：你家没人当官，认你作亲戚，给我遮不着风，挡不着雨，我求你作啥？
甲：你不知道。我，……[揉肚皮]
乙：啊，你是医生？你会治病？不过我身体满好。你是医生，我也不求你。
甲：你说错了，我是满腹奇才。[边揉肚皮]
乙：看不出来，你还是块烧火柴。
甲：我是上，……[用二指姆指天]
乙：你说你有一万元吗？
甲：傻瓜，你连这都不懂，我是说我上知天文呀。
乙：你还知天文？
甲：我下……，[用手指地]
乙：你是说你下知地理？
甲：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乙：这叫举一反三。你还知什么？
甲：中外古今，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乙：想不到，你还知道得不少，我得考你一考。
甲：考吧。
乙：我问你，那天文讲的什么？
甲：我上知天文能检漏。
乙：新闻，这是哪部天文学上讲的？
甲：我是说我能上房检屋漏。
乙：这叫上知天文吗？那下知地理呢？
甲：下知地理掏阴沟。
乙：这又出自哪本地理书上？
甲：我是说我能修下水道啊。
乙：我明白了。那中外古今，也当有所指吗？
甲：是的。这钟嘛，是帮人修钟表，这外嘛，是当采购，跑外交。
乙：这古呢？
甲：是说的卖芭锒鼓。
乙：那今呢？
甲：今，今，……，
乙：今不出来了吗？
甲：今天招财进宝。
乙：说得好。诸子呢？
甲：诸子么，不是猪生的儿子吗，猪生子，子生猪，猪又生子，子又生猪，子子孙孙无穷无尽。这百家么，是说的卖芭锒鼓，当采购，总要走东家窜西家，走南闯北，所走人户岂止百家、千家、万家，真数不清多少家。
乙：那三教又怎样讲？
甲：这是补锅匠，阉猪匠，货郎担。
乙：这与三教怎么联系得上？
甲：你听着，看这是否为一叫？[边比边叫]有补锅补铜盆补磁盆补碗的没得？
乙：算，算，那二教呢？
甲：有阉猪阉牛阉羊子的没得？[边比边叫]
乙：这三教呢？
甲：货郎下乡，总摇着铃铛高喊“买针头麻线。”[边说边比]
乙：你果真懂得不少。那九流呢？
甲：这久留么，久留不得，……，
乙：流不起走了么？
甲：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啊。还是各做各的事吧。
乙：看来认你这亲戚也不冤枉，你发了财，我也好沾点光。
甲：我不是说我有财呀。
乙：你不是说你满腹奇才吗？
甲：不，我是说的我一家人。我一家人是满户奇财。
乙：你一家满户奇才？你一家人都很了不起吗？
甲：我一家靠党的政策勤劳致富，大儿子是坭工，既懂天文，又懂地理，上房检漏，下修阴沟，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乙：二儿子呢？
甲：二儿修钟表，每月挣好几百。
乙：三儿呢？
甲：三儿最能干，他是我们乡办企业采购员，一年四处跑外交。
乙：四儿呢？
甲：没有四儿。我老汉摇着芭锒鼓走四方。老伴、女儿也没闲着，她们喂的猪，别说是猪子，就是猪孙，猪重孙，都不知有多少。
乙：你一家一定很富裕。
甲：那是自不必说。大女婿帮人阉猪阉牛，二女婿帮人补锅补碗，三女婿送货下乡，哪一个不是一天几十元。
乙：你家真是发了大财。
甲：这是满户奇财呀！
乙：你没偷没抢，什么满户奇财？
甲：你可知道，那些年这不准做那不准做，动不动就割资本主义尾巴，有本事也无处使，你就休想发财。现在多亏党的政策好，我们才能勤劳致富，各展才能，你说这不是奇财吗？
乙：说得好。认你作老婊不冤枉。
甲：那我就叫你老婊了。“老婊，”
乙：老婊，走，到你家过年去！

写于19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