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清风品玉笙，罗裙凉月按瑶筝。槛菊愁烟兰泣露，数点风声香暗度。芳心一点，寸眉两叶。双脸上，晚妆同。满衣犹自染檀红。熏透熟人千里梦，衫薄暖香销，空邑泪。榴花不似舞裙红，光阴几刻断孤鸿。离心千叠情，无人尽日飞花雪。
只愿，锦瑟年华，葬了桃花，梦归西厢。此生安好。
——题记

【一】
青烟翠雾罩轻盈，弱柳千丝定安宁。
民国二十年三月。锦瑟演活了李香君，名满北平。
一场接一场的《桃花扇》，在各大剧院疯狂上演。
她的一颦一笑，一媚一舞，一唱一和，浑然天成。
仿佛李香香君那个角色，活脱脱为她塑造。

深花班那个演李香君的旦角，才貌双全，演技高超；
你瞧她那媚眼，简真勾了人的魂；
还有那樱桃似的双唇，简直就是绝品……
凡看过她唱戏之人，总鼓红手掌，忍不住夸上两句。
久而久之，她成了梨园的名旦。
每次出场，台下众客必定掌声轰轰，神情烈烈。

芳龄二十的锦瑟，神情默然，没有惊喜。
她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祖母流浪。
沿街乞讨，走街穿巷，风里来雨里去。
早已看穿了世太薄凉，人情冷暖。
当初抚琴学戏，也只为谋生糊口。
未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名角。

【二】
锦瑟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翠翘金凤，眼波流转。身披青衣，手执方帕。
锁呐吹响，笛声长鸣。箫鼓阵阵。

“才如奔马笔如花，人自潇洒气自华。梦中俦，心中侣，飞来眼下，若痴若醉女儿家……”
锦瑟声音柔情百转，动人心弦，迷人心魄。
李香君初见侯方域时，喜悦尽埋词里，被她演得活灵活现。
台下欢声片片，掌声不断。

第一场戏罢了，锦瑟晗首致谢，欲退。
忽闻台下男声高喊：锦瑟，我可不可以做你的侯方域？
台上的锦瑟，表情愕然，不知所措。
寻着来音，望见白衣飘飘，佩戴青玉的男子陆尚年。
他气宇轩昂，眉目笃定地望向锦瑟，嘴角淡笑。
这一望，锦瑟的脸瞬间涨红，心怦怦跳，头埋得更低。

台下哗然。谁不知陆尚年乃陆文锋的公子，其家在北平的生意遍布丝绸铺、胭脂楼、米行、钱庄等等，据传在江浙一带，还有很多店铺。可谓富甲八方，肥水流不尽。

锦瑟定定地站着，从来没有过的慌张神情。
班主何宝凤见得锦瑟憋红的面颊，忍不住偷笑，上台圆场。
只道：候方域乃《桃花扇》之人物，陆公子敢情也想上台唱一曲？
陆尚年顿炯，无言以对。

到了后台，锦瑟卸妆，脸依旧火辣辣发烫。
何班主笑话她情豆初开，迷上陆家翩翩公子哥。
锦瑟心里小鹿乱撞。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何姐姐，你就会拿我开玩笑。她嘟着嘴，以示不满。
何班主笑意眯得更深，你瞧瞧，一脸羞答答状，小女子情怀尽显。
何姐姐说话了得，我保持沉默。锦瑟无奈地摇头。

翌日，她随何班主去买胭脂。却在胭胭楼撞见了陆尚年。
陆尚年依旧白衣飘飘，一脸淡然的笑容。
他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瑟只觉好笑，拉着何班主的手绕过他。
他伸手拦住：锦瑟，我们真是有缘，胭脂随意选，就当见面礼。
陆尚年话毕，只觉锦瑟本媚笑的脸瞬间转阴。
陆公子，谢谢抬爱，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锦瑟丢下这句话，径自地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陆尚年。

这是陆尚年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近锦瑟。
他不知自己为何惹锦瑟生气了？
后听何班主说起锦瑟的身世，知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
陆尚年再面对她，便不敢多言。再去梨园听戏，总小心翼翼。
锦瑟待他的态度，自那日后，冷若冰霜，笑容尘封。
他们之间，像是彼此的陌生客，再无任何交集。

他依旧喜欢听她唱戏，依旧坐在最前排的位置。
她每次出场，他的手掌必拍得最为轰烈。灼灼的热燃烧掌心。
终于，陆尚年的诚心打动了锦瑟。
眼波秋水浮动。媚脸海棠铺锈。玉香花语。醉沉沉。
锦瑟还是陷入这场爱情里，欲罢不休。
而后抚琴唱戏，不管底下坐着多少听众。
她的眼里，便只剩他。

陆尚年不似别的公子哥浮夸。
他很有才情，且诗书字画，无一不通。
锦瑟喜欢缠着他的胳膊，央求他教她认字。
陆尚年心里开花，但表面装作不乐意的样子。
他指着自己的脸颊，对锦瑟道：锦瑟，你若表现好，我就教你。
锦瑟脸红，害羞地朝他脸亲了一下。
他便不知廉耻，整个人抱起她。私欲滚滚。
锦瑟是个单纯的女子，还未入得洞房，绝不允许任何人跨雷池一步。
陆尚年也只好作罢。但因为她的单纯，他更加倾心于她。

【三】
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暮云凝碧。
迟日催花，淡云阁雨，半阴半晴，轻寒轻暖。

锦瑟喜欢依偎在陆尚年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他喜欢左手搂着她，右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写。
写得最多的，便是“锦瑟”的名字。
她的名，一个字一个字地铺展在白纸上，起初弯弯曲曲，像是画蛇，后来变成长方形，再之后终于四四方方，工工整整。
他告诉锦瑟：锦瑟，你知道吗？我国唐朝诗人李商隐有首诗就叫作《锦瑟》。跟你的名字一样。很美，你想学吗？
锦瑟开心地点点头。
陆尚年的右手，便握在锦瑟的右手之上，温暖遍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