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筹备已久的考期日渐临近，男青年肖忠和他的小妻子艾玲也在持续的紧张中等来了考试的时间安排。要参加考试的是艾玲，肖忠在应考过程中一直作为妻子的辅导，也作了极大的努力，但他发现由于报考人数过多，考试安排得很紧，妻子的考试时间竟然被安排在了凌晨两点！这令肖忠非常气闷，因为这是个艾玲非常不适应的时段。然而据说考期的安排全是随机分配，分配到了凌晨，也只有怪运气不好。1好在艾玲倒是显得很平静，说她经历过许多考试，各方面的优劣形势总不能万事顺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到了考试的那一天，凌晨一点钟，这二人出现在热气不减、绿树浓密的校园中。夜色完全是黑色的，刺目的照楼灯打射在古楼建筑上，也只能映照出很有限的亮视场。校园小路旁，稀疏有一些路灯，灯色暗淡，常常制造出一段段黑暗的隔离带，二人大部分时间是在光线范围之外。万物熟睡的夜里只有微弱的风，风中粘滞着一些萤火般的絮状漂浮物，其实是一些树的种子。
考场就设在这所学校的一个形似浴池的机构，在这里，应考者每两人一组，从一个长柜台形状的过道走进侧面的考场，陪同人员则被隔在长柜台外面等待。肖忠和艾玲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应考，对此有些熟悉。
艾玲今晚的穿着、发饰和她本身相貌，无一处不像“街头霸王”里的“春丽”。进考场之前，肖忠先在柜台前帮艾玲登了记，这时他记起她今晚的发辫有点松散，想提醒她扎紧一些，转头一看，艾玲已经把头发改梳成了一个髻子，并向他征求意见，该不该戴上手套呢？最后她决定戴上，虽然是夏季，但戴上那种质地优良的露出十指的手套并不闷热，而且也许有利于她的发挥。肖忠点点头同意她戴上。这时他心中觉得艾玲是胸有成竹的。
肖忠注意到同时来考试的还有另一对男女，也是女的考，男的陪同。那女的比艾玲略矮，同样是看上去很柔弱的小女生，陪同她的男友则是个子蛮高的瘦子。现在两个女生已经进入了考场。外面的两个男人都是互不言语。那男人从她们进入的方向伸长脖子向里面看，能远远看到她们考试的情况。这种举动肖忠认为有扰乱考试者心态的可能，并且是考场纪律所明文禁止的。他在从前的陪考经历中都是刻意克制，决不违章，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身在凌晨，头有点昏，有点麻木，对自己也就有点失去把握，他也不放心地和那男人一起往里面看。他看到那个一同进去的女生和艾玲走得很近，穿的是淡粉红的短衫，她的眉目和背影和艾玲十分相像，只是服饰不同。在这考场室内闷热紧张的气氛之中他几乎有点分不清哪一个是他的妻子。
考试开始的铃声响了，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时分听上去有点古怪。
他很快看到了妻子并没有占什么优势：艾玲的对手正以很快的速度打击她的面部，艾玲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抵挡着，并且仍是用最标准的一招一势慢慢悠悠地组织攻势。慢得就像打太极拳。肖忠几乎看不下去了，照这么下去，艾玲在点数上也是会输的!从她的动作上看，艾玲确实严格遵守了考试纪律，所有的动作和烈度都毫不逾矩，和教程、考试大纲、肖忠的指导别无二致，丝毫找不到违规之处。相比之下她的对手就显得太过分了，她不仅使用了规定之外的打击频率，还用了非常野蛮的动作，让艾玲一板一眼的行动变得像慢动作一样可笑。艾玲的吃亏已经不可避免。肖忠想大声喊叫提醒妻子动作快一点，但他发不出声音，不是因为天气闷热和时间太有悖于生物钟，也不是担心柜台里监考人员的阻止——实际上那两三个工作人是不是睡着了没有人知道——肖忠只是觉得在考试场外向里喊话绝对是一种违规行为，违规行为他是决不会去做的，所以他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观战，心里假设着被人欺负的选手不是自己的妻子。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三点左右，考试终于结束。肖忠从瞌睡中惊醒，冲到柜台边看结果，他看到其中一个女考生被抬了出来，那个没倒下的考生是今晚的考试通过者，获得了通往下一次——也就是最终考试的资格。
肖忠发现躺在担架里的女生是穿着粉红的小衫，而安然无恙走出来的正是“春丽”——他自己的妻子艾玲。
回去的路上，肖忠关心地搂着妻子的肩膀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他说他原本以为这次考试一定又是通不过了。
艾玲平静地说，她表面上一招一势慢慢地按规定的频度和烈度行动，暗地中却使用了“闪身击法”，也就是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绕到对手身后，用手肘撞击她的后颈，然后用同样的速度绕回来，回到之前的动作，由于这一击一收的速度无法看到，所以看上去她的慢悠悠的动作并没有中断；虽然她力气很小，但这样的攻击一次次累计起来也会令对手吃不消。同样的道理，对手的巴掌打在她脸上的同时，她也用“闪身法”躲开在一米之外，在巴掌的力道衰减为零时返回，对手的手掌仍在她脸上，看上去她是被击中了，实际上只是被摸了两下而已。
艾玲说，实际上她在肖忠的指导下复习备考的过程中，早已受到肖忠启发，暗中领悟了闪身法，但她担心肖忠的正义感阻止她使用，就一直没有告诉他，她为此道歉，并要求在下一场最终考试中再使用一次。
肖忠听后十分激动，他绕到艾玲对面双手扶着她的双臂，大声说：“玲，早知道妳有这么好的身手，还考什么试啊！选题又蠢，考风又不公正，根本不是咱们应该来的地方！”
艾玲温柔地说：“也许，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考试。你看，小忠，天都快亮了呢！”
肖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黑暗中高耸的楼宇和浓密的树顶之间的空隙，渐渐填充满了蓝水银一般的温暖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