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帐·青丝如云
十八岁那年,听说庵里来了贵客。我躲在后院,一身粗布灰衣,拎着花洒。有人进来,步履轻稳,止了步,轻唤:“绝尘,师父让你见客。”我亦不问,折身随了其后,行至佛堂侧门,隐约听见师父轻叹:“白夫人,这些年绝尘
十八岁那年,听说庵里来了贵客。我躲在后院,一身粗布灰衣,拎着花洒。有人进来,步履轻稳,止了步,轻唤:“绝尘,师父让你见客。”
我亦不问,折身随了其后,行至佛堂侧门,隐约听见师父轻叹:“白夫人,这些年绝尘已经绝了尘缘。看来当年你的决定无误啊。”
心内生疑。不知这白夫人何来头,为何见我。垂了头小心翼翼进了佛堂。
师父领了我,对着一身绫罗绸缎的白夫人道:“夫人,这便是绝尘。”
莲步轻移,蹙着两弯柳叶眉,细细端详。握了我的手,笑道:“你生的和你娘亲可真像。”松手,面了佛,慨然叹息:“绝尘,绝了就好。”
娘亲,我的娘亲。我大约也是第一次听说吧。自幼孤儿,若没有师父,岂有今日。
本想回问白夫人,可认得我娘亲。可惜出家人理不应过问尘世,只好憋了回去。
临行,送至院门外,白夫人行至马前又折身回来。两眼直直地盯着我,半晌才启口:“绝尘啊,但愿你真能跟着师父好好修行,也不枉费我一翻苦心。”
这话里有话,我不是不知晓。只是这白夫人系我何人,见到我为何这般又怨又怜。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好生奇怪,师父今日为何不曾催我早起。
窗外传来细微的叹息。
启门探身,却见师父一脸和蔼地走过来:“绝尘啊,我看你头上的发丝渐长了,又该剃剃了。”说完,转着手中的佛珠随我进了屋。
师父疼我众所周知,我便拽了她的衣袖撒娇道:“师父,这十八年来你从不许我见人,每次有人来焚香还愿我都这能躲在后院。昨日见了白夫人才知道原来世间有那么美的女子啊。”
师父不明所以,摇摇头叹气:“绝尘,你到底有何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语气轻缓却有着一贯的严厉。
我有些微的迟疑,避开师父质问的眼神,声音显然低了些许:“师父,我可以不剪头发吗?留着不是更好……”
不等话完,却见师父的脸色陡转铁青,起身历声责问:“出家人要有出家人的样子。待会儿你师姐会来给你剃发,这三日你给我好好的面壁失过,不得出这屋子半步。”
听到“面壁失过”身子不由一怔,心情兀自的暗淡下来。
开窗,有香味萦绕,是春天了吧,满院子的姹紫嫣红,心内不禁一阵酥软。
双手摩挲着如绸似缎的脸,轻轻思量着昨日那句“你生的和你娘亲可真像”。我娘?是个什么摸样呢?也像白夫人般美丽的温润女子么?盯着肤若凝脂的双手,出神好一会,心生惋惜。无奈庵中没有镜子,连自己是个什么摸样也无从知晓。
三日出关。闻言师父身体有恙。
依着门,透过缝隙可见师父疲惫的脸,欲举手叩门,却心忧师父不肯相见,只的立在门外徘徊。
“进来吧!”声音里难以掩饰的困倦,硬生生的叩在我心上。
红了眼眶,鼻子酸楚,有泪滑落:“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可曾吃药?”
“只是偶感风寒,何需吃药。”师父塞了枕头在背后,半卧着。才三日光景,眼眶却已凹陷,神情散涣。
“师父,要不我下山为你取药回来。我还从来没有下过山呢!”
“绝尘啊,你若定要下山为师也不拦你。切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妄不可贪恋尘世。”垂下眼帘,长叹一声,一抬手:“去吧!”
取了银两,一路小跑至庵外。生怕师父一声反悔,又不得见天日。
庵外桃花,三月天。
风吹落红随水逝。
一双彩蝶一对燕。
难怪,只羡鸳鸯不羡仙。
心犯嘀咕。
为何师父总是再三叮嘱勿惹尘埃?却又有两个师姐辞师还俗。
好生蹊跷,难不成我乃成仙之料?
只身行至市井,定了身形,茫然,惊喜,不知所措。
一街红男绿女,彩衣轻盈飘逸,此乃天上,何似人间。
顿时,只觉一身粗布灰衣不堪形秽,有辱如此良辰美景。
垂头,碎步轻快,却又忍不住侧目。
“胭脂铺”,内心一阵慌乱,脚却不听使唤,跨槛而入。
店伙计低头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姑娘请自己慢慢挑,若有看中的支一声。”
轻轻拨开一粒胭脂扣,触目惊心的红,霎是好看,伸了食指,沾了沾。
“哟,你一尼姑,买这胭脂做甚?”一面夺下那扣,一面摇头。
那沾了胭脂的食指,硬生生地由嘴角划至下颚。
死死地呆立着,不语。
那伙计一面忙活,一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我呆着不走,那伙计道:“我说小尼姑啊,你快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耽搁我做生意。”
不该来的地方。
身子不由一怔,启口道:“小兄弟,可有铜镜借我一瞧?”
雕花铜镜。
店伙计神色突然柔和起来:“小尼姑,我看你眉目清奇,无端流出一段风骚,若不削发为尼,定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啊。唉,是命喽!”
是命?
不由脸上一阵躁热。
对镜细瞧。只见那美人儿,脸若娇花,羞得绯红。目似秋月,媚人心魄。眉似远山,不画自黛。樱唇微启,皓齿如贝。冰肌玉骨,千年修行的白狐也不过如此吧!
抬了手,轻试嘴角那一抹艳红。
镜中的手扶上了脸。
原来那真是绝尘啊。
却惊以为天人。
我娘亲大抵也是这摸样吧。
道谢,折身而去。
车水马龙,盛世安好。
喜庆的调子。
镂花的喜轿。
艳红的绸缎。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儿。
心内千回百转,柔肠纠结。
当真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天黑之千前得赶回庵里,不由恋恋不舍的加快了步子。
回春堂。
就是这儿了。
一手接过配好的药,一面福身道谢。
伸进兜内掏银子的手竟僵住了。
遭盗,亦或是弄丢了。
这到如何是好?
一位前来配药的公子,疑是看出了我的困窘。
收住折扇,冲我一笑。
掏出银子递于掌柜:“这位小尼姑的钱就由我代付了。”
低了头,故作镇静:“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细眼瞧去。
天底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人儿。
剑眉星目,肤若凝脂,青丝如瀑,白衣胜雪。
若为女儿身,定能倾国城。
不语,只是朝我摇摇手,便不在回头。
出了回春堂。
一路急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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