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疯人二三事

忆疯人二三事

瓜果散文2025-08-01 19:03:13
我书读得不算少,但大抵都是乱七八糟混个文凭沽名钓誉之类的,说不得给下一代听。曾经在玄武区前半山园路某个学院读夜校时,疯人就笑我,看我这样子,就预料到我到了不惑之年就是半地中海、颠着肚腩整天端茶杯看报纸
我书读得不算少,但大抵都是乱七八糟混个文凭沽名钓誉之类的,说不得给下一代听。曾经在玄武区前半山园路某个学院读夜校时,疯人就笑我,看我这样子,就预料到我到了不惑之年就是半地中海、颠着肚腩整天端茶杯看报纸之类的混沌男人。
现在,虽然我还没到不惑,境况也还没有与疯人所说的相符,虽然疯人也死了四年多;但想起这番话,每次我都会不禁有点心冷落寞。
疯人最喜欢说未来的话;例如某某君婚后一定会怎么样怎么样,我离开南京后一定会从事什么工作;甚至从他父亲的饮食就断定他老爸日后会怎么个死法。“猫一天喝的水都比他多!不喝水的人!不喝水的上了年纪的人!你知道他会怎么死吗!想都不用想!”疯人说话一向如此尖锐恣意毫不留情。
正因为如此,我跟一个大学的同事去他家,大抵是快春节的时候;我们三个多年都很熟络友好,说话也随心所欲不大计较。然而,疯人的令尊似乎反而没有我们跟他儿子那么亲密。疯人看见他老爸抽烟,又开始他的“不喝水”理论了。也许老人家比较忌讳,又是快过年的时候,儿子老在你面前当着外人说死啊死的,不由老火怒烧。“你知道你小子会怎么死吗?会孤独死掉!都四十岁的屁人了!你老婆呢!你子女呢!讨不到老婆的人怎么死的知道吗?想都不用想!”两父子用词风格有点相似。“四十岁的人了,女人没有事业一塌糊涂,你看你穿的衣服跟流浪狗一样,鸟窝一样的头。你说你说,有哪个女的喜欢过你!”
开始疯人还很得意把他令尊惹毛了,但听到后来脸就黯淡了;闷闷地抽了半根烟,就一言不发扔下我们在客厅走开了。
疯人当然比我年长,但他觉得挺自豪的是头不秃,肚腩不大;总是很心有余悸地跟我们说他幸好还保持了刚二十岁的身材,还不时很自豪地故意问我们或者身边的人,他看起来到底像多少岁的人。说真的,疯人脸容是那种不大显老的;可是更说真的,他的事业他的境况也是跟他年轻的时候没有区别。尽管我跟他是以文相识,但我一方面读了很多沽名钓誉的文凭资格证之类,另一方面潜心研文的时间也远不如他,况且离开南京后我就不再从事文字工作了,但疯人还是一直研究他的课题,尽管他上了四十岁一个月还拿不出一千块钱。
四十岁还跟快七十岁的父母一起住,媳妇从来没有一个的,这种人也稀罕了。
我没有窥探他的婚姻心理欲望之类的。但像他这种文痴,一方面人生大部分时间与兴趣都在文字上了,别说感情,估计连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淡化了;另一方面,四十岁还近似于无业状态跟老父母住的,谈什么婚姻呢?
事实上,我跟疯人从大学就认识,还是同一个宿舍;多年以来也一直鲜见他跟异性有甚亲密来往;就是大四的时候因为文字投缘,跟邻学院一个女的文字来往一段时间,后来临近毕业找工作,现实问题大于风花雪月红袖添香,逐渐没有来往了。人没有一辈子的落魄;像疯人这种文痴,活得比较风光的算是九十年代初期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几年。说真的,我们也不知道疯人怎么跑到早稻田去了;九十年代初有两届日本文学研究会他都回国参加了;我们这些老朋友都说他成“海龟”了。事实他后来是“归来”了,但严格来说他不算“海”;虽然他对文学的潜研和执着在早稻田受到一些教授赞赏;可是他在那里不是执教教书,而是自费到早稻田学习;别人的赏识没有对他的谋生有任何积极影响,钱花完了,他也就灰溜溜从日本回国。
他回国不久,我也刚好弃文转行;因为工作转展几个地方,跟他联系少了。香港回归那年他约我们几个旧朋友聚会。听说他也不大研究文学了,大概是半年教书,半年找一些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的杂工做。可惜聚会最后还是没成,大家都各自有事,家庭的琐事工作的奔走。
四年前,疯人死了,也是听他父亲说的。我们几个人年轻时候经常去疯人家,我们跟他父亲关系也不错。但是疯人到底怎么死的,他父亲还是没有告诉我们。疯人也没有什么资格条件和需要举办追悼会,于是我们跟疯人最后的接触,也仅是跟他父亲的最后一次电话。
似乎,在最后那几年,我们的联系都少了,也许因为我们都转行了。四年不长不短,我现在回想疯人那自豪的理论,每天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石头有秃头发福、无所事事的倾向,缅怀这位老朋友之余,总会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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