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建筑，往往印证了一个地方的历史、一个家族的衰盛。
一周前，我们参加了在赣州举行的省报纸副刊交流研讨会。会后，主办方组织大家前往龙南、信丰等地采风，我们有幸目睹了客家围屋的真容和风采。
地处赣之南端的龙南县，被誉为“中国客家围屋第一县”。境内现有保存完好的客家围屋370余座，宛如繁花碧树映衬于秀丽的山川之间。其中，气势恢宏的关西围、燕翼围更是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们此次前往的，正是有“天下第一围”之称的关西新围。
关西新围的始建者名为徐名均，作为清代赣商的翘楚，他带领族人历时近30年建造了这幢占地10余亩的围屋。取名为“新围”，是后世人为了将其与徐父的围屋进行区分。关西新围集家、堡、祠、中心广场于一体，是迄今国内外发现保存最为完好、规模最大、结构功能最齐全的客家方形围屋，甚至被国外专家誉为“东方的古罗马城堡”。
站在门前静静仰望，眼前的这幢“围屋之王”确如一座城堡。四方的围屋造型，高大的版筑墙体，成排的瞭望孔口，加之四角厚重的碉楼建筑，给人一种森然不可逼视、凛然不可侵犯之感。是的，明清时的客家围屋基本都具有这样的功能：聚族而居、防御外辱——外冷而内热。
整幢围屋只有东、西两扇门，现在游客一般都是从券顶样式的东门进出。当地导游告诉我们，整个东门共有里、外三层。第一重围门为铁板面木门，门内砌有护墙，5根粗大的门杠横拦大门；还有从二楼落下的千斤闸顶死门闩和为防火攻的注水孔，可谓坚固异常。果然，进大门后不久，我们就看到了数个硕大的空陶缸。据说，这些陶缸起初种养着睡莲，兼具景观和防火的双重功用。
围屋内别有洞天。在围屋内拐行了一段时间，眼前蓦地豁然开朗，这正是围内的主体建筑——正祠和正屋。高大的空间、精心的装饰，辅之木质的清芬和陈旧的外表，营造出了历史的深邃和视觉的庄严之感。正祠系围内人们过年节、集会、祭祀等进行各种团拜的公共活动场所。就在之前不久，这里就举行了一年一度的客家寻亲大会，场面蔚为壮观。正祠和正屋构筑了围内的中心高度，然后向四周厢房、偏房梯度延伸，这一定程度上反映着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观念。
注重绘饰和雕塑，是围屋的一大特色。围屋内有许多对造型各异的石狮子。一些石狮子头身的凹褶处，甚至附着了一层薄薄如绒毛的青苔，然而这没有减退狮子们威武的身姿、凛然的神态。大概，古老围屋一切的悲欢离合，一切的峥嵘岁月，都凝聚在这些凝固的面孔之中了。围屋的房梁、斗拱、雀替、窗棂、柱础，无不充满着精致的石雕、砖雕、木雕，充斥着大量的花卉祥兽、彩绘纹饰，显露出实用生活之外的富足和奢华。
走马廊是围屋的另一大特色。围屋的堡墙内侧，均建有两、三米宽的廊道，以便围内人们在堡墙四处巡视和联络。走马廊上方近肩高的堡墙里，开凿了口字型和梅花型瞭望孔，既方便观察围外情况，又可利于对敌还击，一举而双得。站在陈旧的走马廊上，望着寒冷雨幕之中的围内建筑，那一道道次第开阖的墙门屋顶，宛如一面面被时光浸得泛黄的书页，有一种翻阅历史的感动。
围屋的西门外旧时原有一处后花园，系徐名均为其两位张姓爱妾所建，现已不存。然而，门内砖砌的戏台和木砌的看台尚在。当年，围屋主人就在妻妾子女的拥簇下，看尽了人世的繁华丽景。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如今，随着许多住户外迁，围屋里仅居住了20来户徐姓居民，其繁华和喧嚣不再。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在紧闭的西门一侧，无意中看到了数位居住在围内的老年居民，提着火笼挤坐在长木凳上有搭没搭地聊天。我们用相机记录下这样俗世而温暖的情景。
关西新围给人的另一个感受，则是外冷而内热。除开祠堂、花园、戏台，还有偏房和土库等。土库主要用来堆放杂物和豢养鸡豚等，门楣上的对联残迹、倒葫芦形的木雕、悬于檐下的大红灯笼，给人以视觉上的热辣感受。我们注意到，围内所有房屋的四角皆切磨去了尖锐的棱角，以防止孩童不小心碰伤。如此人性化的细节设计，不由得今天的人们要为之赞叹而敬服了。
堂前旧燕，漫飞人家。近年来，随着江西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客家围屋的保护和利用价值被人们所珍视，关西新围也迎来了明媚的春天，每年以30％的递增率接待了来自海内外的游客。在外界了解围屋的时候，居住在围屋里的人们也开始更多地接触外界，他们开始在廊道旁、门檐下销售起了富有地域特色的农副产品和手工艺品，销路相当不错。围屋与外界这种相互“围观”的过程，恰如卞之琳在著名的《断章》中写到的那样呢：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