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你们人间才是我真正的安居之地，因为我更适应这里。可惜，我却无法呆的持久。”
“你是谁！”我握着一本书，抹着脸上的汗。
“我是魔鬼，60多年前我上来访过一个叫钱锺书的年轻人，这次碰到你——你比他更年轻——因为我在你手上的书里见到我和他的名字。是我来的太晚？还是他走的过早？再次上来，他离开人间。他自然不会下地狱，无法到鄙府回拜，与我相见；我更上不到天堂，便只能见见你。”
“哦！他确实有写到，他惜墨过金，能撰文记鬼，想必你们交情不浅，在天堂的他也会想念在地狱的你。你们见面是个冬夜，你很会挑日子，至少目前我不用炭价发愁——电费早就涨了，发愁的日子已经过时。你的到来，蓬荜发凉，我乐得见你，减少许多冷气风扇等等造就的开支。且我有幸碰见钱先生见过的人——不，应该是鬼，真是幸运受宠。”
“你说的不对！”他坚决而温柔地拒绝：“我一直对文字甚为敏感，发觉你的语言错误，你当是为见着我而荣幸，并非是因为他也曾经见到我而让你觉得荣幸，荣幸的根源在于我的出现，并非他的存在。只有我的出现，才可以让你和他在另一个广阔局部里变得平等且让你个人享有自尊。”
我只有虔诚地让自己渺小，且汗流浃背自信地认为钱先生跟我一样渺小，并等着来者的再次说教。
“其实我并不好过。你当知道，我的职责是引诱人，好叫人变成我的同类，这才是我的成功。而最近我却几次被人类所引诱，比如我这几次来到阳间。我们人类——哦！不，是你们人类，我最近常常分不清人鬼——人类赞同感化，我或许与这感化有关联，越觉得这里环境阴暗，光线幽幽，且你房间时刻停电，鬼火闪闪。瞧这卧室，比我那就寝之地更加弥漫怪异，我喜爱的很。你们人类实在会引诱鬼！”
“但我想着离开地狱，上到人间，却是因为最近心情郁闷，我与人一样，心境出了问题，便要跑远，到另外一个世界。人类不敢轻易尝试到达另外一个世界，因为你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堂，哪里是地狱。我不同，反正天堂我去不了，人间似乎比地狱还地狱，我乐得到这个世界行行走走。我发现你们热爱旅行，这是你们逃避的一种方式，我也尝试旅行了一次，刚从外地回来，却由于其它原因，需要歇息，又见你房间光线亲切，像极我的住处，便行了过来，我们确实有缘……”
“你也旅行？”
“是的，我穿夹在人群中，起初感到莫名的归属，我想不是我变成了人，便是他们已经成了鬼。我在拥挤的山川小道、江海岸边，随脚逐行。我用不着空间装载只有人类才有的走肉，所以我倒没有人类旅行的一些困扰。但我发现一个问题，原来人间已经没有一块空地来盛下我这一副被人永世唾骂的肮脏灵魂，已经被其它的东西占据了所有位置；我可以逃避你们人类肉体空间的占有，但无法接受强占我在人间应有的一块肮脏灵魂的栖息之地——你或许要说可能是我太不合群，不！我能被你们引诱，自然是发现了你我的共性，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得到归属感觉。虽然我对人间的虚伪阳光不十分向往，只能趁黑而来，趁黑而去——你们的梁上君子是我在行为艺术方面的第一类朋友——我上次来是被人请吃斋饭，这次不同，我是逃离，被迫而来，如同你们人类的政治避乱，受不了这边，就去那边，我原以为我会跟人类一样好运，这个世界上总有收留自己的一块方地。”魔鬼心痛情沉，要如同天堂里的伙计一样抹下虚伪的眼泪。
“我为你这趟糟糕旅行，或者说是逃避感到难过，魔鬼的引诱大多过程诱人，结果悲苦，或许人类的引诱恰恰相反，过程遭罪，但最终会是正果。”
“不，我本想着，一块石头也对人间动心，人间对于那石头，就如我的引诱对于你们人类，一样只认为那过程诱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只在乎享受，不求正果，要不我也不会是魔鬼，我将是天使——你知道我说的石头么？我一直强调，我热爱文艺，我在说《红楼梦》里的那块石头？”
我根据来客的引导回忆，颔首回答：“哦！是有那么回事，你爱中国古典文化？难得了！”
魔鬼冷笑：“你也逃脱不了这种狭隘，在我的世界，没有疆界，一切自然，万物平等，就连折磨也是同样方式，同等程度，绝对公允。我那里只有文化，没有古典文化，更不强调华夏、倭寇、美国、丑国……”
“还好我没有问你是哪国的魔鬼，不然你又要讥笑我浅薄。”我小声插嘴。
魔鬼心胸如宇宙宽广，不理会我的埋怨，继续他的阐述：“我读过这本小说，但不很熟悉，不过我有优势，我经历时代久远，所知甚多，其中我知道许多秦可卿的隐私，最近准备去挖掘下林黛玉的真实死因。我还有更宏伟的计划，我决定在有生之年再创作18本《红楼梦》研究专著，最终我会把后四十回回目加工整理。”
我总算发现了来者的一个错误，年轻让我气盛，反击他对我前面的讥讽：“你本来就没有生着，还谈什么有生之年，你写18本专著、整理四十回目，在我看来，什么时候去做，你都是死了的状态。你应该说你在已经死后的岁月，给自己凭空生出许多乌托邦的成绩，这样比较合适。”
魔鬼由衷地笑，那笑含蓄而爽朗，似《聊斋》里的女鬼炎婴，又似《封神》里的男妖土行孙：“你看，你又发脾气。我为你的气盛感到欣慰，我见到了自己的影子，你在制造我的形态，且你是个优异的魔鬼设计师和缔造者，我相信我在你的手笔下定能有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这真是天生的我。你可知道，你的同事一直就但愿你有着冲动的脾胃，你的朋友永远欣赏你的豪气疏财，你的上司更希望你气盛犯上，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延长对你的时刻说教，你才能长久被他们驾御——你是否在倾佩我的涵养？我不恼怒，我不悲观，以至于上帝也奈何不了我。上帝打不着我，便借助无数的人类，脚踏在鄙府的上面，让我等仰望着人类各色无数嘴脸，宝受煎熬，要我等永世不得翻身，上帝或许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成了人类的朋友，我们关系这样的融洽……”
我发觉对方的说教像甚仁慈的长者，言辞恳切，往日经常萦绕耳际的忠告与他有着同样魅力，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他有着与人同样的性能。我顿时虔诚于对方的涵养和深奥，恭敬请教：“不知贵府有什么新奇古怪，能让小子增长见闻，充实耳目？”
我虔诚背后的小许桀骜未被魔鬼洞察，对方托颚挪眼，得意之极：“本府资源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