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难以忘怀的记念

三十年,难以忘怀的记念

刚坚散文2025-08-08 19:29:53
祖父去世已三十一年了。几十年来,我忘不了祖父的音容,总想为他写点记念的文字,然而却始终没有动笔。祖父太普通了,是一个初识文字的农民,生平没有惊人之举,有的只是勤劳的秉性和忠厚的良知。祖父生于1894年
祖父去世已三十一年了。几十年来,我忘不了祖父的音容,总想为他写点记念的文字,然而却始终没有动笔。祖父太普通了,是一个初识文字的农民,生平没有惊人之举,有的只是勤劳的秉性和忠厚的良知。
祖父生于1894年,与一代伟人毛泽东同庚。如果不是兴修白莲河水库,他可能终老在祖籍地鸭子畈大河坪。从我记事时起,就觉得祖父很了不起,因为他身怀多种技艺,农村手工活儿无所不能。他会织布、染布,会织网、捕鱼,会配火药、狩猎,会修磨盘、装碓,会弹棉花、打絮,会扯面、熬糖。方圆十多里地的乡亲们都知道祖父是个多面手,而且惊奇他没有一个师傅授艺,完全是无师自通。正因为他具有多种谋生手段,所以积攒了一些钱财,添置了一些山林土地,土改时几乎划为富农。祖父找到当时的农会主席(曾在我家打过短工),对他说:“你现在当干部了,要为大家办事,挺不容易的。往日欠我的一秤多黄丝就不用还了。”农会主席心里高兴,就在工作组面前为祖父说了不少好话,把富农成分降为富裕中农。文革时,我读中学,与祖父睡在一起时,他总是喋喋不休地讲他发家的故事,我很不耐烦,就顶他说:“幸亏您只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再大些,土改时划个地主,我们全家现在会怎么过日子!”
祖父虽然读书不多,但喜欢读书。文革时,他七十多岁了,参加生产队劳动还是满劳力,带着老花镜读“红宝书”津津有味。他还和我比赛背“老三篇”,居然背下来了,成了生产队的学习典型。当时,“抓革命,促生产”,广种烟叶,砌灶烤烟。我们这里没有种烟叶的习惯,要学新技术,祖父居然成了生产队里少数几个技术掌握得最好的人之一。“毛老爹”不仅是生产队年龄最长的人,而且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人。
我读师范当了教师后,祖父非常高兴。他经常说:“训人子孙是圣贤之业,你要十分用心啊!”每次学校放假回家,我就把自己所做之事向祖父简单述说一遍,常常得到他的首肯。1976年,我儿子出生,祖父笑逐颜开,逢人便说:“我三十一岁才做父亲,没想到现在居然是四世同堂。”儿子会说话走路了,祖父牵着他,听他喊“曾”,让他扯自己的白胡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祖父对垸子的几个老人说:“人的一生,无非是福、禄、寿三个字。我与毛泽东同年,论禄,他比我好;论寿,我比他长;论福,他当国家主席,而我做了曾祖。如此看来,我与他是平手呢!”正因为有如此心态,所以祖父心无怨悔,心境平和。
祖父毕竟老了,八十二岁时停止了下地耕作,此后一年多衰得更快。我每次从学校回家,帮他洗澡,修剪趾甲,陪他晒太阳聊天。我要送他到医院看看,他说:“不看了,我的阳寿到了,该走了。”1977年冬月的一天夜晚,我刚从学校回家,吃了晚饭,祖父突然发脾气了:“你们好狠心啦,就让我等死吗?”我与父亲惊呆了,祖父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横心话啊!我与祖父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说:“你祖父可能寿数到了。说实话,医生不愿为人送终。今晚我就不去了,熬过夜晚,我明天早上来为他打针。”我回了家,祖父火气早平息了,躺在床上,也不追问医生来没来。我与父亲轮换照看着他。下半夜,临近天亮,祖父要起来坐坐。我连忙找来一张圆椅,铺上棉絮,扶他坐好。他眼睛环视,嘴唇翕动,可是发不出声音。我意识到,祖父要走了,他在寻找亲人。我喊起了母亲、五个妹妹、两个弟弟,还抱来了儿子。全家人到齐了,围在祖父周围。祖父微微点头,睁大的眼睛慢慢昏暗,几次合上又睁开。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睛。祖父走了,走得安然,走得没有遗憾。
祖父的一生,漫长而又平淡,辛劳而又坦然,没有辉煌也没有缺憾。我将继承他的秉性与心态,与世无争,与人无损,与己无悔!
200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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