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卖报
春节将近时,妻和我将整理两箩筐旧报纸卖得30元钱,换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和一只肥肥的烧鸡。预算外收入预算外开销,美美地吃了一顿后,两个孩子边抹油嘴边说:“爸爸,明天再卖。”贪吃、幼稚孩子这一句无心的话
春节将近时,妻和我将整理两箩筐旧报纸卖得30元钱,换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和一只肥肥的烧鸡。预算外收入预算外开销,美美地吃了一顿后,两个孩子边抹油嘴边说:“爸爸,明天再卖。”贪吃、幼稚孩子这一句无心的话,说得我欲语泪双流。花谢花开,时光倒流,定格在上世纪60年代。少年时代我就是个读报迷,那时农村,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了解“外面世界”的“楕彩”,只有靠报纸,除此之外就是听大婶大娘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那时送报纸的邮差图省事,都是把报纸送到当地的小学,然后老师挑选诚实可靠的学生,把报纸捎给生产队的队长或者会计,大概一个星期可能只有一次。为了争得给生产队捎带报纸的差事,我巴结老师(曾给老师送过一盒水上漂的东海牌香烟,那是我暑假中摞洋槐树叶子卖的钱),讨好同村的几个同学不和我竞争(曾经买过一把糖果散给那些贪嘴的孩子,那是我用母亲梳头掉下的头发在货郎挑子上换来的)。村里识字的人不多,报纸也没有人看,我捎到会记那里,然后“表叔二大爷”喊一番,会计就允许我带回家去,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生产队开社员大会时,需要读报我要读给社员们听。那时候没有什么课外书,学习之余我拿过来读。除了读之外,每学期我都用旧报纸包书皮,偶尔大方起来,也送个小伙伴几张包书皮,那时买不起白纸,我还用这些旧报纸写大字。这是我骄傲于其他孩子的一个资本,同时也培养了我良好的学习习惯。那些旧报纸,伴我度过了农村那几年非常寂寞的时光。时间长了,我积累了厚厚的一大摞,存放在妈妈放衣服的箱子底下,谁也不知道,是属于我的个人的财产,每隔一段时候我都要检查一下,只要那厚厚一叠报纸还在,我心中就非常的踏实,仿佛那不是一摞报纸,而是自己收藏的一锭金子,然后很愉快的去和别的孩子一块去“打老瓦”、“砍老堆”、“挤冒油”(60年代农村孩子常玩的几种游戏)。唱着“高不过蓝天深不过海,好不过毛泽东时代”歌谣,然后去割草、剜菜、放牛。
忽有一日,大概也是一年的年底吧,我从学校领了新课本,蹦蹦跳跳地回家来,掀开箱子拿报纸来包书皮,却没有了那厚厚的一叠,像是被谁打了一闷棍,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呀。向妈妈,报纸哪去了?妈说,“不知道呀,你父亲今儿上街,背一蛇皮袋子走了,鼓囊囊的,也不知可是你藏的那些报纸,可能是他背去卖的吧?”。我一听这话,当时真如五雷轰顶,瘫坐在地上,皇天亲娘地嚎啕起来,弄得左邻右舍不知道我家中发生了什么事,都来劝我,我说报纸的事,他们也不理解,一直哭到下午父亲从集上回来,我抱着一线希望迎上赶集回来的父亲,盼望着奇迹发生——没有被父亲卖掉,而被父亲收藏在另外一个地方,因为我考虑,父亲也是一个识字的人,他应该理解孩子的学习需要呀。可是等来的是一个绝望的消息,那些报纸的确被他卖掉了,他手里拎着一瓶煤油就是卖报纸的钱换来的。我哭呀闹呀,两天没有吃饭,妈妈看我哭得实在伤心,数落父亲说,“你呀,你也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人,孩子那东西有用,你不知道吗?你也穷极了,怎么能卖孩子那个报纸呢?”“你呀,什么不好卖,偏偏卖那个孩子喜欢的东西。”父亲解释说,“我也是没有法子,俺家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卖的,卖点报纸打点煤油,点灯,过年了,总不能抹黑过年吧。”
家里穷,这是我知道的,那时谁家也不富裕,但是我家是特别的穷。别人家的当家人往往都有一技之长,我几个叔叔,有的会编席子(芦席),有的会编筐,有的会逮鱼,可我的父亲什么也不会,只会阴天下雨或者冬天抱着一个唱本,念给村上的老少爷们听,家里过得那是一塌糊涂。每年春夏之交的时候,麦子刚刚满仁,我家就没有吃的了,要割下麦穗蒸着吃,到了夏秋之交,玉米粒子才硬棒,就要摘下来磨稀饭喝。上小学的那几年里,我每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是我最为难熬的日子,老师天天点我的名,要我交学费,那些年,每一次学费都是班里最后一个交。不交学费就领不到新课本,每学期都要打滚放赖无数次,才能要到学费。记得有一个学期怎么要,也没有要到学费,还是我从几个叔叔那里这家三毛那家两角凑来的。这样贫穷的家庭,而我又是一个非常爱学习的孩子,想方设法收集报纸就是我爱好学习的一个证据。父亲卖报纸虽然是被逼无奈,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的父亲,他的这一举动,等于埋葬了父亲在我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形象,扼杀了我少年时期求知的梦想,以至于在我后来的人生岁月里,我一想到我的父亲卖我的报纸这一举动,我对他老人家就爱不起来,你怎么何以这样做呢?那一摞报纸是我当时唯一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富,也是我骄傲于其它孩子的资本。在那一摞报纸中,藏着我少年时期的美好的梦想,早就准备把那些报纸上的文章分门别类的剪贴成册,永久的珍藏起来,再则这些报纸失去不可复得,因为报纸早就不让我带回家了,而是邮递员送到大队,然后由大队在分发到生产队,而此时的生长队长和会计都换了和我家有矛盾的人干了,在想要一张报纸比登天还难。
……
“爸爸你怎么哭了。”两个孩子看我坐在那里发呆这样问我,我若无其事的摸摸湿润的眼睛说,“爸爸没哭,爸爸高兴着那,”,窗外雪似杨花,送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快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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